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弯尾巴和花茜子的故事

  弯尾巴和花茜子的故事

  “弯尾(yi)巴”是一只骆驼,而”花茜(qian)子”是一头牛。

  上世纪八十年代,大集体生产队开始解散,包产到户逐步落实,原先生产队饲养场的集体财产——那些“无言的劳动工具”——骡、马、牛、驴,也即将改变自己的“命运”,随人类社会的变革,各自走进不同的人家。

  生产队的这些“大牲口”,由搭配加抓阄的办法,依当时家庭人口的多寡分配到了各家各户。那时我家七口人,分到了一只骆驼,一头牛和还有一头驴,那只骆驼就是“弯尾巴”,那头牛就是“花茜子”。

  记得,那是冬日的一天,临近午饭的时候,父亲乐呵呵的进了家门,兴冲冲地说“抓的还好,抓得还好,下午就能领牲口了。”

  一家人显得异常兴奋,询问父亲究竟,父亲一边匆忙地吃着饭,一边说“就是弯尾巴骆驼,花茜子牛,还有灰草驴。”接着,父亲盘算着说“弯尾巴和花茜子正当壮年,干活没问题,就是灰草驴年岁大了,干农活就别指望它了,不过,拉个磨还能行,关键是它还能下驹。”

  下午放学回家时,远远的就看见,庄子门前的那几颗沙枣树下,栓着一只骆驼,一头牛和一头驴。

  骆驼卧着,嘴巴一嚼一嚼的,悠闲的反刍着,似乎对从集体分散到各家各户的情况,早已有所预料,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;脊背上的双峰显得极不平衡,前峰耷拉,后峰直立,身后的尾巴果然是弯曲的,时不时的还甩动一两下。

  牛似乎显得有些焦躁,在缰绳牵制的范围内,不停的走动着,还不时仰头“哞哞”叫着,怕是在牛群中“群居”惯了,一时不能适应“单身”的节奏,忘情地呼唤着曾经“相濡以沫”的同伴;在牛的体格中,属中等身材,看起来不是那么膘肥体壮,周身的颜色,除左、右前甲处,各有一块明显的白色外,其它部位均为褐色,这大概就是它名为“花茜子”的来历吧!

  驴子名副其实,是一头灰色的母驴,静静的站立着,可能是因为年岁大的缘故,显得很是乖顺老实,只有那对长长的耳朵,偶尔扭动一下,像是在专心接听什么声音似的。据说,它也是生产队曾经的“有功之驴”,几乎每年都产一崽,而且生的个个都是良种,队里那头拉车把辕最得力的灰黑色骡子,就是它众多的子女当中最大的骄傲。

  傍晚时逢,父亲早已为新入户的“三位成员”,精心准备了三份上好的大麦豆子饲料,算是对三头牲畜的到来,表示热情的欢迎。父亲一边给牲畜们添料,一边对一旁饶有兴致观望的哥和我说,牲口们刚离开群,要让它们尽快适应“新生活”,让它们记住这儿是今后的“家”,要想春耕让它们各尽所能,就要尽快让它们长膘,以后下地干活也能使上紧儿。

  不几天的工夫,父亲和大哥就为弯尾巴、花茜子和灰草驴盖好了各自的圈棚,让它们居有定所。

  清晰的记得,那时父亲对牲畜们的饲养可真是精心至致,每日早晚的添草饮水,后晌的精饲料补给,从来没有遗忘过;麦草铡的是有节有度,约寸把长,和苜蓿、糜草等营养丰富的干草混合添加,让牲口们既能吃饱肚子,又不怕营养失调。

  一个月后,骆驼、牛和驴的毛色明显的鲜亮起来;父亲的精心饲养,也早已让它们适应了“新环境和新生活”。

  在那个农用机械还未普及的时代,骡马牛驴自然是农民最重要的出力帮手,以至于可以说,在此之前的农业,庄稼的耕作,转运打收,没有一样工作能离开它们的参与。“包产到户”后的前几年里,牲畜们还是继续着它们传统的劳作,耕地拉车,套滚拉磨。

  每年冬日立春之前,要往田地里拉远粪肥。“弯尾巴”拉的是满满一大车,昂首阔步行走在前面,每当看到前面有上坡路,总是知道早早的运足气力,加快步伐冲向坡顶;“花茜子”拉的是满满一小车,步伐稳健却远远地落在“弯尾巴”的后面,每当遇到下坡路,总是不忘乘势紧追几步。

  惊蛰后,要耕地了,“弯尾巴”能独当一面拉一铧犁,行动自如,几个来回,一上午的工夫,一块地便可耕好。“花茜子”自然不行,要和别人家的牛搭配,方能展示“二牛抬杠”的绝活,但“花茜子”本性“随和”,无论和谁家的牛搭配,总是配合的恰到好处,妥妥当当的。

  其实我知道,无论它们谁耕地,身后拖着的是一架沉重的犁,每走一步都不会轻松,向前的一步又是一步,身后的泥土才会被翻动,才会变得松软,才会让人们播下春天的种子,和未来收获的希望。

  夏、秋庄稼收成的季节,要把收获的成果,从田地间转运至打麦场上,这项拉车转运的劳作,主要还是“弯尾巴”来全力完成。“花茜子”套的架子车小,主要是搞好“后勤”工作,每天从田地间拉回一、两车青草,作为牲畜们劳作后夜晚的补给。

  为了增加家庭收入,父亲和大哥,还曾套上“弯尾巴”,去离家40公里之外的工厂里,拉运搞过副业。短则几个月,长则近一年。每次“搞副业”回来,我总发现,“弯尾巴”在家时就要挺起的前峰,又耷拉了下来,“啊嗷!啊嗷!”抗议似的嘶叫声,也明显的多来起了。

  好在,这样高强度的劳作,大概进行了三年左右,生活的日子逐渐宽裕后,我们家添置了重要的机械——一架手扶拖拉机,这才终于让“弯尾巴”从原先沉重的劳作中解脱了出来。耕地、拉运、转田、打场,这些原先必须靠畜力完成的农业劳作,终于逐步地被农用机器所代替,“弯尾巴”和“花茜子”从此开始,也就干些很零碎的小活而已。

  随后的几年,家里的牲畜又增加了一两头,每年的寒、暑假,牵着骆驼、赶着牛、羊,与村子里的伙伴们结伴同行,去远离庄稼的田野地头去放牧,便是我的主要事务,也曾是一段很美好的岁月。

  大概是在我上高二的那年暑假,一天清晨,传来了“弯尾巴”不幸的消息,“弯尾巴”死了。不知夜里什么时候,它拉断了缰绳,跑到了村庄北头的一块苜蓿地里,那天夜里庄稼地里的露水很大,“弯尾巴”吃多了富含露水的苜蓿,日出时分,胀死在了苜蓿地头。好几天的时间里,我的心情难过至极,想的最多的,还是我曾骑在它的背上,和它一起穿行过村庄、田野和沙漠的那些美好时光。虽然,它仅仅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骆驼,但它也算是我人生路上,一个曾经的“伙伴”,也曾是我们家中最得力的劳动力。

  高考后的那年,为了凑齐我的上大学时的费用,“花茜子”被卖了,清楚记得仅仅只卖了两千块钱。牛贩子牵着它走的时候,“花茜子”很不情愿的扭着头,“哞哞”地叫着,似乎是在向家人哀求不要离开。此刻,我分明看见,它乌亮的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。“花茜子”最终还是被牛贩子牵走了,越走越远,消失在了村庄黄昏的暮色中。

  这就是“弯尾巴”和“花茜子”的故事,多年后的今天,每当我想起它们,总感觉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酸楚。

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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