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敖溪老街的记忆
  乡愁伟大,在于发现;乡愁平凡,在于记得。敖溪是我的老家,是上了年纪人的梦境逗留最多,醒了又回味悠长的时光短片。那下场口的银杏树,那风雨中的狮子桥、凉桥,那清秀的敖溪河水,还有那娥水坝绿油油的田园风光都留下不失快乐的儿时记忆。
  敖溪老街年代久远、很短、很窄、很简陋,它由上街左边的小学、邮电局、狮子桥头的医院,右边岔路口的车站;中街左边的供销社、工商所、饭店,右边的书店、区政府、电影院(人民会场)和后面的粮管所;下街左边的农行营业所,右边的敖溪公社和公社医院组成,它的街中间的是泥路,只要是落雨天,满鞋上都是稀泥,街也很窄,赶场天如果有两个车子在街上汇车,要堵一个多小时。敖溪老街它很古朴,但有着深远的文化底蕴,敖溪的花灯是远近闻明的,还上个央视,土司文化现在正在被挖掘。七十年代末,街上空悬着的条条电缆线,从每家每户内传出的电视、组合音响的声音和电话的振铃声,已多少使这条老态龙钟的老街,透出了现代的气息。
  这是黔北乡镇的一条老街。它古老,残存着黔北民居的旧建筑,但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,它被注入了青春和活力。老树发新芽,焕发了生机。每逢2、5、8赶场,它便成了乡民交换商品,传递信息,会亲访友的一处集散地。农民们将自家产的大米、苞谷、麦豆、新鲜蔬菜以及土特产带到老街上,在一阵阵的讨价还价声中换取了钞票,买种子、化肥、农药、衣服及日用品回家。
  犬吠街越静,猫叫巷更幽。白天熙来攘往,喧嚣热闹,老街一到深夜,全然归于宁静,这就是敖溪老街的夜景。
  那年代的精神生活太贫乏了。记得上小学,街上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会讲故事,主要讲《西游记》《水浒》等,我们十几小孩每天吃完晚饭到他家门口去等,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等待着他。长大一点了,中街的大会场改为电影院,最早的时候,政府的大会就在哪的开,敖溪排演的革命现代京剧《红灯记》就在哪的排练演出,哪时候能看到自己街上的人演的京剧就不错了,龙家排演的《沙家浜》也来演出。我们那时早早地就自家抬凳子去找一个好位置,去晚了,凳子就安在后面或边上,特别是在后面的时候,前面的人站在凳子上,我们小娃儿就看不到。后来就开始放电影了,最初也是自己抬凳子去看,哪时候不买票,自己抬凳子去找位置,什么《渡江侦察记》《奇袭》《三打白骨精》《三进山城》《刘三姐》等,都是哪时候看的,记得最清楚的是看《刘三姐》,我看了五六场,那时候电影是流动放映的,街上放了,就到村寨去放,我也跟着到附近的村寨去看,到最后看电影开始收钱了,记得电影院开始买票好像票价一角钱、二角钱,最后三角钱,记得小娃儿的我们,没得钱,只有向父母要来看电影。哪时候的工资不高。有时候要不到钱的时候,想看电影院,我们几个小娃儿就从电影院的厕所爬进去看,哪时候电影院的厕所是木房子,男厕所的木板之间有一个缝隙,我们就到后面人家户,从木板缝隙爬进电影院去看,时间长了就被电影院的人发现了,找了块板子把缝隙钉了,过后就进不去了。电影院后面开有一个小门,直通粮管所,方便街上的人到粮管所买米,我家在住粮管所,有时候想看电影没有钱,就找一个地方坐下来,听电影。那时候文化生活太贫乏了,与现在相比,简直是天壤之别,现在连电视都不爱看了,全民玩手机。一部优秀的作品,总能以其特有的感染力和感召力,使人深受震撼、力量倍增,成为照亮人们心灵的火炬、引领人们前进的动力。而由此产生的精神力量,往往历久不衰,激励人们不断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。那时看的电影,至今历历在目!
  那时商店都是国营或集体的,私营不存在。供销社的商店里面柜台坐的营业员平时不爱说话,有人买东西的时候才说几句话,那时不存在讨价还价,买了商品也很少调换。营业员都很高傲,吃皇粮的,少了许多多余的声音。最诱惑我们小孩心的是下街的饮食店,主要是炸油条、蒸馒头、包子,我只要有钱了就去买。有时人多的时候,还排着队,等到一根油条真不易,轮到我时,可油条已没得了,好不沮丧,饮食店的包子、馒头很大,最初2分钱一个,后头卖到5分钱一个,吃着芳香四溢,现在的包子、馒头根本没有那时的美味,至今让人流连忘返。
  下街凉桥边有一个油榨坊,榨油是最原始的人工操作,黑黑的菜籽随着人们的劳作,就变成黄澄澄的黏稠的油流出,香气四溢。那个油坊,小时候我们爱跑到那的去玩,至今记忆犹新。敖溪河水方便着人们的生活,洗菜、洗衣服,有时候吃水都在那里挑,中街有条小巷直通河边,这也是我儿时去得最多的地方。菜市设在新街,晨曦微露间,新街就热闹了,那时没有固定的摊位,就地沿街摆放,但大家都不起纷争。菜市交易时间不长,当太阳升到一竿高时,菜市如露水蒸发一样,街上复归平静。
  中街的区政府是老建筑,你能在上面看到岁月抚过的痕迹,触摸到历史心音的脉搏,读到烙在它心灵深处的记忆。区政府在中街,街面大约有100多米长的围墙,开有两个门,左边的门是直走进去就到区政府办公的地方,是一个四合院,中间天井、街檐坎是用石板铺的,当时应该是大地主家的房子。右边的门进去是派出所、法庭、农推站等单位,农推站后面靠近粮管所的地方是区政府的食堂,食堂与粮管所靠近的地方有一口小水塘,季节上水塘里面的荷花争先开放,有时候,有人在那的钓鱼,食堂边开得有个小门,直接可以走到粮管所。我读小学的时候多数都是从这里上街到学校,有时从电影院(人民会场)上街,有时也从新街上街。
  书店在区政府门口右边,是国营的,叫新华书店。书店不大,是木房子,有两间,外面间卖书的有十多个平方米,里面间是库房。记得小学时,我经常到书店去看书、买书。书店里面前排是用玻璃做的书柜,靠板壁是做的书架,书柜、书架摆满了书,卖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很少说话,有人买书的时候,她才同你打招呼,从书柜或书架上帮你把书拿来,那时的书大多是文学类和小画册,我经常站在书柜前看书,父母拿的零用钱,我都拿来买书了,至今我都保存着那时买的四、五百本小画册,可惜我七八十年代的连环画和文学刊物,搬家的时候,没有地方放,把做废纸买了,上万元的书,一二百块钱就买了。随着社会的进步,人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和需求也在不断增多。书籍是人进步的阶梯,至今仍是人们获取知识的重要途径之一。如今书店因其图书种类多,图书更新快,许多人,特别是学生会在周末花时间泡在书店;现在的书店,不只是新华书店了,好多私人自己都开书店了,读书的人总是络绎不绝。在漫长的时光里,书店给我的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。
  随着时代的变迁,如今的老街早已不存在了,狭窄的老街变得宽大,路面早已变成泥青路,那时的木房子已经被二楼、三楼一底的砖房代替,土司古镇敖溪也在黔北崛起。所有的时刻,我和所有存在以及正要存在着的事物,都处在共同的时空之中。敖溪老街的消逝,都是小镇存在的灵魂片段,如同河流里的磐石,无论历史如何激荡或平静,始终默默地伫立激流,承受着流水的冲刷,用一道道沟槽刻下了风霜的痕迹。其实,记忆可以分为两种,一种是不自觉的,另一种是自觉的。作为个体的记忆是不自觉的,松散的自然的不经意的,记住也好,记不住也好,只是一种感性的色彩。而那种自觉的记忆,则是理性的刻意的,是为了不被忘却的记忆。
  如今,老街早已没了踪影。老街没了,却又多了几条新街,那土司城、将军广场、五显祠、招隐山等正在等待你的到来。世间的万事万物大概都是这样,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,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