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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生的铁树
  十多年前,我从小镇搬到县城。进城时,忍痛割舍了许多带了也没有地方安置的东西;这其中就有两株近四十岁的大铁树。它们原本是单位的,在酒店门两侧摆着,装点门面,也着实增加不少气派。常有爱美的俊男靓女,在铁树前摆弄姿势留影拍照.

  只是,春夏秋冬地转着,时间一长,也就和酒店一样有点枯萎了。20世纪末,我接管了酒店,它俩也就如拖油瓶似的随了过来。说它俩象拖油瓶,那是,我怕养不活,在我手里枯死了,要我赔偿,真心的不想要;可单位也没合适的地方可摆,也没人愿接手.就说算是酒店的损耗物,

  如碗碟类的,搭送了。

  于是,它们便归了我,照旧伫立在酒店门两侧,日夜守护陪伴着我。其实,铁树生命力强,不难管理,平时也就是浇浇水,也会在连日雨天时,用客人们剩下的啤酒来当肥料,效果极好;不出时日,原本泛黄的叶片,变得绿油油的,颇为养眼;旁边还抽出了几个小树球。于是常有养不好的铁树人问我如何摆弄的,每每如实告之,常常是一脸疑惑:“不会烧死吗?”那审视的眼睛,仿佛我是邻家淘气的女孩,在作弄人。“不会的,人都不会烧死,树自然也就烧不死。”

  到了第二年,初夏时节,其中一株竟然开花了,花体像个黄色的纺锤,又像巨大的菠萝,层层叠叠由下而上逐级开放,达六十多厘米,颇为壮观;据说是雄花,一味难得的中药,能医肝病。树花干枯后,便宝贝似的收了起来。放了几年用不上,也没用得上的人来寻,保管不得要领,时间长了,不知被那位善于搜罗别人东西的主顺了去,还是怎么的了,反正是没了。二年前,听说有人寻这东西,便觉得有点可惜了。

  后来单位改制散伙了,原本当初说好是赠予的铁树,看着好,能值几个钱,就有人嚷嚷着要多少多少千元的了,我说:“三年多的养护又该怎么算?”在有点“人情味”人的说合下,带着点赌气,也是有不舍,最后被我以一千元的价格留下,至今寄放在一朋友处。

  搬家时,带了大铁树的有六七年树龄了的子树,放在新房朝南阳台的栏杆上。起先几年还好,阳光雨露滋润下,小铁树茁壮成长着,每年春末夏初新叶片如期抽薹。儿子考上大学那年,秋天又抽了一次新叶,心中自视吉祥。后来,随着小区住户入住增加,顶楼上的太阳能热水

  器不断安装,冬天还好;到了天气暖和时,天阳一出,耀眼的太阳光在金属外壳的反射下,威力骤增,从早上初升到晚上日落才息,日复一日,经年往复,烤焦了老叶子,刚刚新抽的嫩叶,还没来得及舒展,就在梦幻中焦枯了。这种状况持续了几年,老叶片也早已没了,最近几年干脆就处于无叶态了。靠近顶端部份,竟能用手揭下枯槁木屑,成了黑碌碌的树洞,有那么一天,脑洞大开,把自家养的肉肉抠下一截,按上,成活了,枯荣一体,气息里透着生命的顽强。

  有事没事发呆时,常对着它,总觉得它还活着,正在蓄精养锐待势而发。不忍丢弃,也不敢换土,换盆什么的,生怕惊扰了它的修炼。浇花时不忘也给它一勺,时间长了,成了习惯,树干边的土上长出了青苔藓,藓是那种褐藻状的,摸上去硬硬糙糙,除了春天,大多时候都是枯干的,那么的苍凉,引人遐想…

  今年多雨,盆盆罐罐里的野草什么的长得旺盛,因为多雨水,花草不用浇水,也就不用每天都去逐个问候了。今天,雨住天晴,想把花盆转个面,突然,看见小铁树朝阳一面有一簇毛线绒的绿叶,惊喜着逐个用手指点击着数了一遍,一二三四五六七,足足长出了七个新芽,背着太阳的一面也隐约鼓起了几个小疙瘩,枯木逢春,重生在期盼中终于光临。

  再过几年,稍加摆弄,就是一份天然的盆景.小铁树的磨砺也算是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