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辉京味儿散文 |京白梨:曾是贡品今也难寻
  如今的日子奢侈——一年到头都有水果跟着。调配也好、营养也好、润肤也好、平衡也好,南方北方大江南北通吃。再加上“一带一路”经济布局的迅猛发展,遍吃世界各地的“果鲜儿”,那更是手拿把攥啦!

  中国乃至东亚地区,就是不缺梨。山窝多、山沟多、山坡更多。今日梨园,实打实地搞采摘,“吃新鲜?”自个儿来。天天想吃梨?一年四季、难自弃。不信,您就上街转悠。

  吃多了新疆香梨,也吃了安徽砀梨;吃美了河北大鸭梨、也熬煮了雪花梨;烟台的长把梨、鞍山的南果梨;梨梨口中过,就再少见着陪我长个儿的咱京域的“京白梨”!

  梨园始祖唐明皇,与栽种梨树技术无关联

  一说到梨园,无不提到唐玄宗李隆基的历史性贡献。所谓梨园:唐代训练乐工的机构;长安城内的一个地名。李皇帝知音律、爱法曲,收弟子三百,亲授于梨园子里。久而久之,梨园成了戏曲界及其艺人的代名词。

  又可见:梨的出处与原产早先于千年之上。“玉容寂寞泪阑干,梨花一枝春带雨。”白居易的《长恨歌》可惜了的梨花泪,暗叹花前月下只衰了繁盛大唐。也许,此时的“梨”与“离”正暗合了旷世的“李与杨的梨别”。

  嘚!打住。此梨园的音乐与种植梨树、修枝打药、收获梨果并无关系。梨园弟子,泛指从事传统戏剧或传承戏剧的,绝不是整理梨园修整梨树的技术工种。

  根据《诗经》、《齐民要术》等一些古籍书内的摘要记载:咱们国家栽培梨树的历史可追溯到四千年以上。也可以这样理解,梨树,是我国南北各地栽培最为普遍的一种果树种类。

  我国是梨属植物中心发源地之一,是亚洲梨的原始产地。栽种量与销售量的总体水平始终居于苹果与柑橘品种之后。各地域的品种因土地类型、气候变化而区分三大类:或白梨、或秋梨、或砂梨。

  食用梨,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民间果俗的常态。梨:是果实名称。梨树,属于蔷薇科植物,多年生落叶乔木果树。

  夏末至秋,正是梨果收获的日子。一般的梨色:外皮呈金黄色或暖黄色。梨肉更多的是通亮的白、水水的白、晶莹的白。鲜嫩多汁、甘甜爽凉、酸甜兼顾,当是所有梨品最核心的特点。

  门头沟的京白梨因是咱京家的果儿,多少有些偏爱。能爱个啥?最大特点,它贲甜、不酸;而且咀嚼中没有渣子的影子,特细活儿,无渣好消化。肉厚梨核小,很自然地受京城人热捧。

  梨果似是人们的终身伴侣。如无禁忌,多吃几枚也无妨。利水通畅、疗治咳嗽,是好食方子。能与冰糖好好融合,更是发挥“正能量”的相得益彰。

  “贡梨”也曾长期供应于街巷平民

  小时候,最爱吃一种很平民化的梨果。那会儿就叫京白梨——唯一来自于京郊带有“京”字的果品。

  那会儿绝不像这会儿。果品的琳琅满目,热带水果兹要喜欢这口,四季供应,享不尽的口福。梨果品类更是繁多:黄金梨、大鸭梨、贵妃梨、苹果梨;香梨、雪梨、酥梨、糖梨,各式价位任尔挑选。

  挨那会儿,果品摊位挨连着蔬菜供应摊。平日里清闲,没什么果品供应。售货员不是帮着卖菜,就是三两人聚一起“蛐蛐毬毬”地张家长李家短转了圈儿地瞎嘀咕。干干净净的坡形货架,有其名无其实地闲杵着。柜台上“值班”的国光苹果也蔫呼的不行。

  内部有情报,或是店门上贴了通知:“京白梨到货”。一溜儿长队,也就立了起来。一门心思地等水果车拉来、售货员也准备卸车。

  荆棘条子编就的大筐。两人一组,“一二三”掫起来,筐筐得过大秤称;再用钳子拧开拴筐的铅丝,“一二三”地倒在柜台的大食品箱子里加上斜坡货架。

  入秋,一周有两回“长途”跑来的秋果,也算为满足供给做了大好事。那会儿可没“挑好捡烂”一说。售货员抓啥是啥,除非整果太烂,大大小小背拉个儿来。买主心里明镜儿似的“碰着买点儿,有孩子吃的就行啦!什么大不大小不小的?”

  从门头沟拉来的京白梨,那都是统一由果蔬公司按供应点调配。一三五、二四六,可丁可卯往哪儿拉?人家安排的计划里都有数。价格必须是市里规定的统一价格,有时八分一斤、有时一角一斤。底下各店,可不敢任意修订物价政策。

  刚刚买来的京白梨不能急猴似的吃,还得愣愣神儿搁上几天。您想,急火火地组织人马大筐子装,熟透了的梨果禁不住挤压与长途跋涉。

  据说,门头沟当地人吃梨果自有一套。把摘下来的梨果,用蒿子熏捂。经这一程序,更加突出了“甜、绵、无渣、细嫩”的特点。

  “资源共享”可不是皇家的规矩

  何为“贡梨”?京白梨的最初起源:门头沟军庄镇东山村青龙沟一低洼有水之处。一开始就一棵“偶然时间很偶然长成”的梨树,搁今儿也四百岁啦。而后这一带又繁衍了百余棵迄今已经有二百年的老梨树。想当初,这些树上的果,都得进贡至紫禁城。

  一开始,京白梨也就平民享用。当年,果农们挑着担子到香山一带售卖。不料,遇着贪官与无赖想着法儿勒索。索性,谁也不去卖了。

  一位清“闲帝”遛香山曾吃过京白梨。再想这口儿,竟然没了。一日,“闲帝”跟着梨挑子到了东山村。回宫里就下旨:京白梨统统成皇宫专用。

  如今圈起的东山贡梨园,就是曾经皇家贡梨园的原址。每当梨花盛开时,“玉浪随风香雪海,白林漫谷映苍天”,为人们呈现出诗一般的浪漫意境。这里的梨果因身份特殊,一般的平民也就少有染指。

  京白梨有一讲究,叫:“吃黄的选青的”。怎解释?也就是说,其梨果必须是吃黄不吃青。京白梨属于秋子梨类的后熟果。采摘下来是青色,搁上几天,见黄。这会儿的梨味才是最佳状态。一味地放置时间过长,也会影响品质效果。

  除了颜色有讲究以外,据说树的不同,梨的口感也有很大不同。清朝间,乾隆、道光、嘉庆、咸丰以及慈禧就只吃指定树上产的果子。其他的树,怎么也有味口儿上的细微差异。

  如今这几棵老树依旧矗立园中。贡果再昂贵,也有偶尔的享用。现代“土豪”们习惯性地挥金如土,几百块钱买一箱皇帝们吃的贡梨,那还不跟玩儿似的——小菜一碟。

  东山村的白梨被封为“贡梨”,产量最多最好的树也都受了封。

  说来挺逗。被乾隆帝钦封的那一棵梨树叫“老君树”,那是最早一株受皇封的梨树。其后,嘉庆帝钦封的叫“效君树”;道光帝封的“俭君树”;咸丰帝封的“忠君树”;西太后封的“寿君树”。

  后来,东山村每年都要将这些皇帝所赐名树结出的京白梨全部送进皇宫。“皇”树还在,“帝”已不在,其名亦在。就这么着,一直“贡”到满清没落而倾覆,那才算完。

  除了军庄东山,门头沟的妙峰山、大峪村都有京白梨种植的传统。至今,大峪村还有一名称叫梨园呢!

  我一同事,早年被照顾京郊插队——梨乡门头沟。他跟我说了不少侍弄梨园,与鸟与虫与药打交道,搭窝棚守夜的细事儿。

  哥们儿念叨:拾掇梨树可是道勤快活儿。你手不到,由着性儿地叫它疯长,准得亏大发了!刚坐果时,密密实实。你就得下狠剪子把小梨果减掉,即使喂猪也不留小果子。“丢卒保车”,秋后才有好果子吃!

  至今,少见了摆市面上的京白梨。京城里超市的水果架子上,河北梨山东梨甚至是新疆梨居多,唯独少了京梨。我挺念想排大队买京白梨的日子。

  我曾与一位门头沟朋友微信闲聊:“等哪会儿有机会了,给来箱正儿八经的京白梨。”人家呛来一句:“想买正宗的东山京白梨,可没那么容易;十有八九你会挨坑,三五百都算白扔!”为啥?——都叫京白梨,各镇都在引种,味儿能一样吗?

  梨缘,起始于民间土方子

  跟梨结缘,大概其都与小时候咳嗽感冒发烧嗓子疼有关系。即便是成年人了,有个头疼脑热、心里头不得劲儿的话,都能拿吃梨果说事儿。梨果一下肚就顺了气,干嘛也就效率高了不是?

  老方子可见,一逢着身染小恙,最好蒸或煮一些梨水。与冰糖一起同蒸煮,更是习而惯之的锦上添花。中西药没吃,竟也抗得过去。打小儿起,吃梨果喝梨汤定与治病有关。

  古时,曾传下来一句话。“蒸梨常共灶,浇薤亦同渠。”一能看出蒸梨是一道很盛行的厨内真经;二能见证并形容邻里之间何等的亲密无间。三能觉察得到蒸梨的手法古而有之。

  梨的品种繁多,根本数不过来。无论什么类型,脾气都差不多。甘微酸、性凉,入肺、胃经,具有生津止渴、益脾止泻、和胃降逆、清心润肺的功效。脾胃不好,趁早儿别吃,免得惹事儿让身子骨找不自在。

  有一个历史故事,记载唐朝名相魏征说“梨效”。

  魏相之母一直患有咳嗽病。灌了多少药汤子就是不见好转,老太太厌烦,拒绝再喝。病情重了,老魏着急。焦急且生智,想起来老母一直爱吃梨,便推敲着命下人将止咳良药与冰糖梨汁煎熬成梨膏。

  吃药不吃苦,魏母乐于食之。没服多少次,竟然痊愈。一来二去,秋梨膏成了治疗咳嗽病的食疗方子,从宫里流传到民间。味道可口、便于服用、不挡吃也不挡喝,一直沿用至今。

  国人干啥事儿爱讲口彩。520、521(我爱你);527(我爱妻)1314(一生一世)……牵强不牵强的,没人追究细问。于是,商家设计了各种人工节日:518,618回回遇八就要发,一连串轰炸性的宣介,力求勾引您的购买欲望。

  一忌讳起来,有数字遭罪的,有地名受牵连的,有物品名称不好遭冷遇的。说说“梨”,绝对地与“离”相提并论。

  看重病号、走亲访友,不好提罗几斤梨去。夫妻吃梨、朋友相聚,吃梨不能用刀分切。梨与离,音同字不同,只因音同,好些有关的交谊场合愣是拒绝了梨果的掺呼。香蕉苹果柑橘柿,大桃草莓葡萄珠,样样拿得出手。而梨,遭了冷遇。

  若是谁破了俗习,保准儿有人背后言语声:“这规矩都不懂?家里没大人吧?”

  就势赋诗一首:

  京城果香备白梨,四百年载栽山区。

  紫禁门内摆贡品,东山村边树如梯。

  甜酸适口酥水稀,嫩爽果肉细薄皮。

  俗习讲究发到底,老友亲朋不弃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