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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欠母亲一席话

       一放暑假,我立刻踏入赶往老家的旅途。坐在高铁上望着窗外,去年暑假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。
      母亲八十五岁高龄,由我们兄弟姐妹们合作照顾。我常年从教南方,只能暑假回去尽一份孝心。一天午休后,我半躺在卧室的床上,正为一场官司构思诉状,母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,在床尾坐下,摸着我的脚背说:“你长胖了。”我“嗯”了一声。过一会儿,母亲又说:“你大(爸)坟上的草长长了,你知道不?”“嗯,知道。”其实我并不知道,只是随口一应。一阵沉默之后,母亲可能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,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我的房间。
       后来一段时间,我一直为官司奔忙着。很快就开学了,我把母亲送到二姐家,又转回到南方。
       母亲节那天,我打电话问二姐母亲身体怎样。二姐说身体还行,就是有时心情不大好。说到这儿,二姐顿了一下:“咱妈对你有意见哩,说你不好好跟她拍白儿(说话)……”二姐的话让我顿时愣住,一种愧疚感忽地袭上心头。
       这次回去,我打算抛开所有杂事,好好地跟母亲聊聊,聊聊我在南方的生活,聊聊父亲的生前往事……。
      傍晚下了车,我直奔二姐家。一进门就问:“咱妈呢?”二姐指着卧室:“刚睡下。”我轻轻推开房门,见母亲躺在床上轻摇扇子,说:“妈,我回来了!”母亲停止摇扇,抬起头,瞅我半天,问:“谁呀!”“我,老白(乳名)。”我发现房间有些暗,扯开电灯,上前一步,带着逗趣的语调:“你再看看我是谁。”母亲呆滞地望着我,摇摇头。我转身看向二姐,二姐叹口气说:“还没来得及告诉你,咱妈有些糊涂了,也就是这个月才出现的症状。”
        我的心好像陡然压了块石头!那晚在二姐家我一夜无眠。
        第二天上午,我约个车将母亲带到我家。我把卧室整理好,让母亲半躺在床上,我紧挨床沿坐下,试图唤醒母亲的记忆。我握着母亲的手说:”妈,你看我长胖了吗,我知道我大坟上的草长长了,将来我要用水泥把它修补好,再立个碑……”母亲两眼空洞地指着门口,说:“你大跑哪里啦……快喊他回来吃饭呀……”
       我突然想哭,我知道,此生已不可能与母亲进行正常的交流了,从某种意义上讲,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。——我多想时光倒流,回到去年暑假的那个场景中,积极回应母亲,完成一次让她感到快慰的谈话啊!
       想起子夏问“孝”的问题,孔子回答:“色难。”意思是跟父母相处保持适宜的言行态度是最重要的。这句话值天下所有为人子者反思、谨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