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时节


  明日是父亲百日祭奠,今天我独自一人静坐,沏茶两杯,和父亲说了一会子话。
  
  您哪,总是笑微微的,仿佛人世间并无烦恼之事,在我的记忆中,您总是微笑着。在那我认为是辛酸的岁月里,我总是怨天尤人,恨怎生得这般贫穷呢。生活狼藉,怎么对我这般考验?而你,一家老小的生活,一肩挑,生活的重担你不嫌。不计黑天白日的干活,只是耕耘不问收获,怎么就一头拉车的牛啊。(中国  sanwen.aiisen.com)
  
  我亲亲的父亲,拉着我们全家从春走到夏,再从秋叶落到雪压树杈。毫无怨言,一副宽阔的肩膀撑起这个家,还有那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的皮肤,在酷暑时节里,蜕一层又一层皮。宽阔寂寞的打麦场上,你一个人扬场,龙口夺食的日子,一夜又一夜不休息,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麦子,你一木锨一木锨扬起再扬起,怎管得天黑星稀,颗颗滚圆的麦粒儿从麦糠中分离,你坐在麦场边儿满脸的汗水,满脸的喜悦呢。所有的辛苦劳作换得丰收怎能不让人舒心呢。我们只是掐几把麦秸杆儿,缠着你,围在你的身旁,嚷着,叫着,父亲父亲,给我编个蚂蚱笼,你看隔壁二蛋都有了好几个了。你不厌其烦,一人一个地编着。编完了又问,孩子你还想要个啥?我还想要个烟袋锅。来,我给你们一人再编几个,算了算了还是教你们编吧,你们会编了就自己玩儿,免得老问老问的,一个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。父亲便说便给我们教,不长时间,一串串烟袋锅锅,一串串儿蚂蚱笼笼儿,我们挑着,追着玩儿。你只是靠着麦秸垛上,鼾声雷动。
  
  这个繁忙的农耕岁月,去得如此这般让人应接不暇,仿若就在昨天,但眨眼之间不复还。您也是真的累了,唤不醒来的父亲,怎让人思念的心儿生疼呢,您若安好,我也是真正欢喜了。您过得好不好呢?你养的花儿都开了,您却离开了,让人一想起便揪心的难以将息。想起您来却又想起再也见不到了,怎叫做女儿的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想念呢。女儿是水做的骨肉,身体里流淌着您的骨血,心儿宁愿和您一起跳动了。现在春天来了,您种下的麦子已经起身了,一汪汪满眼的绿呀,还像往年我们看到的那样青翠欲滴。小鹊子还在那里喧闹,在路边打白杨树杈叽叽嘻嘻,春芽儿也赶趟儿似的生发开来,全然一副生机盎然了。在这个时节您总是忙着给麦子除草施肥,叮咛我们,在麦地里干活不比在其他地方,手脚一定要轻,切莫踩坏了麦秆,要知道这一脚踩下去,踩坏的就是一苗生灵呀,那是喂养我们身体的麦田。
  
  您总是早早起,迟迟归,广阔的麦田里是你躬身劳作的影子,偌大的麦田是你的工作台,你向远方走去,影子越来越小,小到变成一个黑点,但是您的形象无在我的心里愈来愈高大。记得那一年您来看我,也没打个电话,我不知道你的去处,哪知道你是想我了呢。你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,我住在咱家正南十里你却走走向了咱家的正北,一直走,一直,走了三天两夜,直到被一个陌生人问及,才被弟弟接回到家里,才知道你是走错了方向啊。哎,年迈的父亲,说什么好呢,怪这做女儿的疏于照料您的起居。一想起便虐心地疼痛呢,呵斥不住的泪珠儿扑簌簌落下。
  
  喝一杯茶吧,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,愿我们都过得好。昨夜下了一场透雨,都是美好的日子呢。您也要好好的,才让这做女儿的放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