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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孩精品散文|诗的上庄
       乡土诗人刘福君是承德人,我这么说,给读者提供了这样几个信息:乡土、诗人、承德。承德这地方我去过多次,与文学、旅游、爱情都有关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现在剩下的更多的是友情。其中,不仅包括刘福君,还有他的叔叔——著名乡土诗人刘章,他的堂兄——著名诗人刘向东。还有一位刘姓诗人,叫刘芳,也是刘福君的叔叔。只是我们交往不是很多。这叔侄四人都来自承德所属兴隆县的上庄村。

  我与诗人刘章的交往,始于一九九九年,我们一起参加《诗刊》在五台山举行的诗会。印象中,我们第一次交谈是在一条小溪边,由于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作家,话题自然也就多起来。我在八十年代初学写作时,就知道诗人刘章的盛名。这次偶遇,我自然抓住机会不放,问了他许多的问题,诸如他是怎样走上诗歌创作道路的,他最喜爱哪些诗人的作品。刘章先生则毫无保留地回答我,譬如他非常喜欢臧克家、贺敬之、张志民、郭小川的诗。

  回到北京后,我和刘章先生始终保持着热线。每有新作,他都不忘支持我主编的《中国文化报》文学副刊,遇到重大节日,他还不时地给我写诗祝贺。特别是在二○○三年前后,有感于某些学院理论家对贺敬之、柯岩等老诗人故意进行歪曲攻击时,刘章先生表现出少有的愤怒,他不仅在电话中向我倾诉,还亲自撰文给予回击,表现出一个乡土诗人该有的勇敢与良知。

  我对刘章先生是很钦佩的。他从一个农家子弟,在村里当过会计、党支部书记,再到《诗刊》当编辑当编委,最后到石家庄市文联担任作家协会主席,创立了属于“刘章体”的乡土诗,你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农民的奇迹。九月九日,当我和几位作家朋友来到上庄村,在诗歌墙上看到刘章先生的代表作《牧羊曲》时,我不禁吟诵起来:“花半山,草半山,白云半山羊半山,挤得鸟儿飞上天。羊儿肥,草儿鲜,羊吃青草如雨响,轻轻移动一团烟……榛条嫩,枫叶甜,春放沟谷夏放坡,五黄六月山头转。抓头羊,带一串,羊群只在指掌间,隔山听呼唤……”

  今年四月,刘福君曾约我到上庄村去看梨花,我因有别的活动,就失去了一次看遍山梨花的机会。不过,对于梨花我是看过多次的,最壮观的当属到河北赵州,那里有着上万亩的梨花,我去的时候,正赶上花农们摘谎花的季节。看着人们在树枝间上来下去的样子,让你不得不联想到蜜蜂的忙碌。我对刘福君说,我从小在北京郊区的农场长大,母亲就是果园工人,从小学到中学,我一直是在果园的花丛中读书的。我们那里虽然没有梨花,但白色的苹果花、红里透白的桃花一样绚丽无比啊!听罢我的表述后,福君说,你说的那不中,要说果花好看,还得说我们上庄的梨花。

  这就是刘福君,作为乡土诗人的刘福君。

  上庄村是兴隆县一个普通的山村,一百多户人家,户籍人口四百多人,而实际居住的也就一半人。从村上到乡政府能有十几里地,到县城至少三十多里。山里人虽然脚板天生结实,但昔日要走出这个山村绝非易事。在进出上庄村时,我们曾遇到一位六十几岁的村民,他说他从来没到过县城,更不要说到承德到北京了。他觉得村里有供销社就够了,实在需要买别的东西,到镇上也就够了。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,在很多人看来,或许感到不可思议,可细想起来,一个人如果不想知道山外面的事,势必要少一些烦恼,这世界上还有比缺少烦恼更好的去处吗?

  然而,处在改革开放大潮的人们,谁能一味地偏安一隅呢?八十年代初,十九岁的刘福君告别大山,走入军营。复员后,他一边写作一边经商,他始终在思考,如何让上庄人富裕起来,诗意起来。进入新世纪,随着他们刘家叔侄四人都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,上庄这个边远山村逐渐成为诗人们关注的热点。为此,刘福君和村里领导商议,争取利用五年时间,对村里的道路、环境、农田、建筑进行整体规划,开辟诗歌墙、诗歌园、诗歌馆、诗人之家、诗人雕塑群等,并且创办农民自己的诗歌刊物《诗上庄》。如今,几年过去了,当你走进上庄村,面对着青山绿水、农户炊烟时,你不经意间就会与诗人相遇,这其中有李白、杜甫、李商隐,也有郭沫若、艾青、臧克家、徐志摩,还有贺敬之、郭小川、李季、李瑛、雷抒雁、舒婷、北岛、顾城,更有雪莱、叶芝、海涅、马雅可夫斯基……上庄是历史的、现代的,也是开放面对未来的!

  走在诗歌墙边,我问刘福君,墙上的这些诗村民都能看得懂吗?刘福君笑着说,有的看得懂,有的看不懂。就说北岛的名句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”,许多村民扛着锄头在这里伫立半天,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所以然。他们问我是啥意思,我说,一个人不给你们讲,等哪天人多了,我一首一首给你们讲。我又问刘福君,你们搞“诗满墙”,村民能理解吗?据我所知,现在的农民文化程度还不是很高啊!刘福君说,晚上有个诗歌朗诵会,你问问乡亲们吧。

  秋天的山里明显比城市里寒凉得多。吃过晚饭后,我们来到村委会对面的小文化广场,广场的两面是诗歌墙。广场音响室设在“书吧”,由一名胖胖的残疾人村民负责。走进两三平方米的“书吧”,简易的书架上摆放着几十本文学书和几本县乡办的文学刊物,我问胖子,这里的书有人看吗?胖子说,咋没人看嘛,大家都喜欢。再看广场中央的扩音器旁,围着几十个村民,大多是已婚的妇女。刘福君告诉我,他们是村里朗诵艺术团的成员,有活动时,就一起表演,没活动时,就在一起切磋朗诵的方法,有的人还喜欢唱歌、跳舞。

  “他们当中有写诗的吗?”我问刘福君。

  “有啊,几乎都写。”刘福君告诉我,“自从建了‘诗上庄’,创立了刊物和刘章诗歌奖后,诗上庄的名气越来越大,村民们写诗朗诵诗的积极性很高,许多在外打工的人也都愿意把打工的心得写成诗发过来。”

  “看来上庄村是全民皆诗啊!”我感慨着。

  “我们在号召全民写诗读诗做好上庄梦的同时,也非常注重发展农村经济,明年我们就计划大面积种植玫瑰花,房前屋后,山上山下,都种上,让村民得到实惠。”刘福君掷地有声充满感情地说。

  我知道,这些年刘福君为发展村里经济、治理环境投入了大量资金。我问刘福君,村里给了你什么好处?刘福君说,我是上庄村人,为乡亲们做点事要啥好处啊?要说一点没有,那也不实际,最大的好处是上庄村养育了我。我很喜欢村里给我的荣誉——村文化顾问,这头衔可不是随便当的,它承载着一种责任。

  诗歌朗诵会在歌曲《我的上庄》中开始,听着村民们一首一首抑扬顿挫朗诵的诗歌,我再也坐不住了,随即拿起一本村民写的散文集,挑选其中的一篇《乡情》朗诵起来。听过我的朗诵,著名作家蒋子龙对我说,你的声音够准专业水平。我说,我更喜爱乡亲们淳朴的声音,从那声音里你能真正地体味到什么叫“诗的上庄”。


    红孩,是中国散文的一个鲜明符号。他是散文的创作者、编辑者、研究者,也是散文活动的组织者、推介者、信息发布者,从这里你可以看到中国散文的发展态势,你也可以了解到红孩对于散文的最新发声。红孩说:散文是说我的世界,小说是我说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