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和七七祭
  宝和同学离开我们四十九日了,然而他那纯真无助的眼神,一直凝视着,令我有一莫名的愧疚。

  我和宝和仅仅是同学而已。毕业后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九六八年五月,去东海舰队开会,抽空约他。他接到电话,立马赶到我圆明园路办事处。把手言欢、情同手足。中午,问他哪里有清真馆。他却笑着说:“你还记得我是回族,但我不忌。”于是我们就近用了午餐。随

  后,就和他去了他执教的上海第十女中。年轻英俊的宝和,颇受女同事的青睐!然而,他却和一位年轻漂亮的纺织女工结了婚,生了两个儿子。夫妻相濡以沫,厮守终生。直到他去了天国。

  上海小聚,再见面时,却过了二十九年。那是一九九七年十月,十八位同学在明州聚会,见他仍用一个搪瓷杯喝白开水。又过了十年,我去上海,他正因为贲门癌住院。我自然去医院看望他。他动了手术,精神却很好。庆幸发现得早。后来也确是恢复得很好。

  前年冬的一个晚上,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,说他祖坟要被拆。原来,他家在明州,还是旺族,在五里牌下去,有一个规模相当大的祖上墓园,每年清明,家族人群都要去祭扫、聚会,聊叙亲情,死后都落叶归根,埋葬在那里。现在要拆,他心急如焚,如果拿不出证据,

  就要以无主坟毁掉,我告诉他,可以到明州市或威远县档案馆去查。他果然在威远县档案馆土改档案中,找到了登记资料,他很兴奋。

  然而,证据有了,墓园却没了!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,祖坟被挖、被盗。他们去找政府,政府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决,只要他们有证据证明是谁干的,一定严惩不贷。他们当然拿不出证据,只能作罢。

  宝和为保住祖坟,多次去明州,疲于奔命,终于旧疾复发,一病不起,靠吊液维持了半年。还是去了奈何桥。祖坟被毁,叶落而不能归根,他被安放在了上海少数民族公墓。

  宝和的祭祀,在悲哀中画上了句号。以后只有一年一度的清明,享受家人的香火。他也会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野。他把保住祖坟的一线希望,寄托于我这个糟老头子。我身为律师,而且算得上是资深,却无能为力,而感到内疚。

  宝和啊,我的同学!你一生都在校园中度过。在校园中读书,在校园中教书。你不了解外面的时空。将来我们在天国重逢,我一定对你说声对不起,我们律师也有许许多多的无奈!

  再见了,宝和同学!我们天国再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