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-
往事觅珍
  学校毕业,我就一下被分配到离家几千里的湖南省工作。来到了杏花春雨的江南,风景肯定是如画,我也一下也成为画中之人了。因此对我思念父母之情,多少起得些安抚和调解作用。

  新的工作和生活之地,南面远方可见横亘几百里的鄂湘赣边界的“幕阜大山”;北面十几里便是文明华夏的波涛万里长江,隔江相望就是湖北省江汉大平原。京广铁路东西贯穿,东面是湖北省蒲圻县(今赤壁市),西边便是岳阳市。如果你从空中鸟瞰,碧绿色的山林、翠绿色的秧苗青菜、明澈的湖水、金黄的油菜花,一片片一块块地色彩分明,如画如锦。其中村镇民宅星罗棋布地点缀着这无边无际的画卷。顿时使我联想到“此景可谓天上有的”情怀!

  参加三线建设,建设安装“长岭炼油厂和云溪化工总厂”,作为一位安装工人,天天露天作业条件是艰苦的。饮食住宿条件差,夏沐酷日冬淋寒雨更不用说了。工作之余,我不像有些同志想家发愁、打牌闲聊,不仅独自把周边转了个够,而且也转到周围的县市。在从这山美、水美、人兼美的江南江北零距离接触中,有感而发,写了些上不了台盘的诗词文章,当时还自我感觉美滋滋的。

  20世纪70年代,全国各地商品都很紧缺,好多东西评票证还买不着。特别是大西北的兰州市,什么都缺。此时此处无疑是我心中购物的天堂。因而每次回家探亲像似着魔似的,从主食到副食,从烟酒到糕点;从花生到茶叶,从肉类到衣料。见什么买什么,几个五十厘米的大提包都装得满满的,好在当年年轻力壮,这些载荷不在话下,当然一年的积蓄也因此花得干干净净。像买花生、芝麻、菜油、大米之类非要渡过长江,到湖北省江汉平原农村里去买不可。在当时统购统销的年代,不允许私自买卖的。如果发现就没收充公,所以说风险还是蛮大的。

  记得一次过长江通过监利县到新堤县(今洪湖市)螺山镇农民家里,以每斤两毛多价格偷偷买了十几斤新鲜花生,回到宿舍剥了皮壳(方便携带)。接着又一次过长江,拿着塑料油桶到农民家里偷偷买好菜籽油,晚间在乡间码头等船时,连油带桶被公家没收。情绪沮丧的我不得不死缠硬磨地在单位,开了加盖公章的证明后,返回江北小码头。在公家讲了番大道理后还算好,连油带桶还给了我。

  步行城陵矶(岳阳市内洞庭湖入长江的湖口)给同学买结婚用的缎子被面,坐船到洪湖买当年时髦的涤卡和的确良布料;在云溪镇买了洞庭湖活虾,然后用开水烫熟晾干带回,坐火车到岳阳卖烟酒茶,甚至给同学买过当时时髦的打火机。用劳保皮鞋在民工那里换晚稻米,在天津工作时,托人用粮票买回小站大米。国庆节在岳阳地委商店里给父亲买了中华牌香烟和君山毛尖茶。探亲路过武汉,同学们基本要下车,紧接着要忙碌地采购一番。

  记得有次从江南,坐小木船到江北的一事,使我终生难忘。大清早,在“陆城”码头,几位老农与基层干部同我一起上船。当时我坐在船舷边。老农模样的摆渡人招呼声大家坐好后,小木船晃晃悠悠转过头向江心划去。悠悠晃晃的南岸离大家渐行渐远。十分钟后,江面上雾气笼罩一切,既看不到南岸,也看不到北岸。偶尔船上的方言土语伴随着摇橹声和江水打船声。偶尔听到江中大船从附近驶过,汽笛声划破宁静的江面。只看到碧透的江水,在小木船舷外划开一道道波纹。头上蓝天也被雾气隔开,只看见东方的阳光穿过雾气,射出道道橙色光柱。正如诗圣杜甫《小寒食舟中作》“春水船如天上坐”之感。人在此中,顿时感觉尘心如洗、灵魂净化,也真正感受到【宋代·范仲淹】《岳阳楼记》“荣辱皆忘”这一名句了。船在大江中摇啊摇啊,我也跟着小木船摇啊摇啊。半个多小时后,渐渐看到一马平川的江北岸,那是湖北省监利县辖地。近一小时的摆渡,乘客鱼贯而出上了岸。我便开始一天紧张的采买工作。

  还记得我多次从湖北省新堤县(今洪湖市)乘船返回江南单位的事,夜间乘坐从汉口到沙市(荆州)的慢班客船到湖南省的陆城,也有一番情趣。有次我与谭师兄几位上了船,上下两层客舱里摆着一条条木制长凳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坐着昏昏欲睡的乘客。他们的穿戴也是县乡水平,大多数是从小地方来到小地方去。船速最多也是骑自行车的速度。客船鸣着汽笛,缓缓离开码头逆水而上,船舷冲着水面哗哗地响。明月高悬,群星闪烁的夜空映在江中;两岸的航标灯一闪一闪的像一只只萤火虫闪着亮光。向我而来,又离我而去。我兴奋地无法入睡。船到“螺山”码头,做了几分钟的停留。对岸江南便是“六溪口”小码头,坐落在(今赤壁市)该码头,正是《三国演义》中“火烧赤壁”古战场,当年“三国周瑜赤壁”便是也。离开码头,船向湖南省的陆城驶去。此时天上的银河对应着地上的长江,天高水阔虽相对无言,但时时记载着人们的昔日现在与未来。眼下的陆城,在1939年前,曾是湖南省临湘县城驻地。后因一九三八年十一月日寇破城后,烧杀掠抢面目全非。次年县城不得不迁到今天的“长安镇”。这也是日寇犯下的又一“屠城血证”!

  上了岸,我们又不得不乘着月光步行十几里才到我们的下榻之处。每次去洪湖,来回都需夜间乘船。两夜一天,无法入睡,好在当年年轻力壮,不在话下。一周休息日,也就这样度过了。天亮后,我依旧穿上厚重的帆布工作服,开始新的一天辛苦地劳作。

  啊!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。这里只因心中系着几千里之外,对父母恩人的赤子情怀。每每忆起这段往事,我浑身仿佛又注入了青春的活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