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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旧时月色
  古人不见今时月,今时月曾照古人。

  我喜欢望月,在苍茫的月下,有时心静如水,有时思潮起伏,怀旧而追远。数十年来,我走过不少地方,赏过江上之清风和山间之明月,所观各地之月色都不相同。

  在金风送爽,无边的月色下,波涛汹涌,犹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,浪涛壁立,声若雷霆的「钱塘江潮」,其景动人心魄;在灯华影动,皓月当空的时候,在广州的堤岸上,眺望珠江两岸的万家灯火,映照着如诗如画的「鹅潭夜月」的波光艳影,其景令人流连忘返。

  生平望月,令我最难忘的是在一九六四年秋,她伴随我乘搭当时人民币九元八角票价的「水仙」号客轮,由广州往海口省亲,途经南中国海所见的一次。

  蔚蓝色的天空,挂着一轮金黄色的圆月,空中有几朵飘游的彩云在追月,望不断的天边,闪烁着稀疏的星星。客轮在平稳地前进,我与她在甲板上徘徊漫步,海风轻轻的吹拂,我们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,观赏此「皓月千里,浮光耀金」的海上月色,不由共同赞美大自然的伟大和美妙!海阔天空,觉宇宙之无穷,感叹个人的渺小,望着永恒的月亮,相对人生,即使能活百年,也只是匆匆的过客。

  处在星月交辉、海水和唱的良夜美景之中,心灵得以净化,此刻,没有一切的忧愁,没有一切的烦恼,而是感到充满了快乐和希望。明月的清辉照在她娴静的脸上,照亮了她的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,她抚弄着六十年代内地女子流行梳的两条长辫子,显得格外的开心。

  然则海洋的天气变幻莫测,顷刻间,风起云涌,白浪滔滔,我仰望天际,见月亮躲进了云层而暗淡,随而整个隐没在漫天的乌云之中。

  天色突变,一道道闪电的亮光划破黑夜的海空,风雨大作,大海掀起怒涛!客轮顶着暴风雨在惊涛骇浪中剧烈地摇晃,海浪溅入船舱,有的乘客惊惶不安,恐有意外发生,富有航海经验的船长当即表示,目前的大风大浪将会过去,要全体乘客保持镇定!经过约一小时的艰苦航行,风雨终于停息了,海面渐渐转趋平静,空中的乌云也飘散了,暴风雨过后的海天,显得特别的澄澈清丽,此时,客轮突然鸣起了振奋人心的汽笛声,海鸟掠空而过,她高兴的对我说:「你看,海上又生明月……」

  时光流逝,瞬间已过去四十多年,如今忆及,如在眼前。她不幸早年已离开人间,往事已成梦幻。

  夜间我在室内独坐,随手翻看她遗留给我的一本残旧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沉浸在悠思中。窗外明月朗照,一阵秋风,吹起飘落在地上的紫荆花,又是迷人的香江明月夜,在我的前面好像出现她的身影,可是很快便模糊了……